克己复礼

遵从本心

我想在庭院里种上一株紫阳

旗木卡卡西生贺

我想在庭院里种上一株紫阳。

这是场漫长的战役,亦或是根本毫无结果可言。
旗木卡卡西站在高台之上,他颤巍巍的指间里正点着根香烟,那火星如同暗夜中唯一的明星,吸引着远处的万千恶魔。
风带来了尸体腐烂的臭味儿,还有大火疯狂席卷这个世界的癫狂。他犹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方毫无明亮的天际。
曾经的启明星大抵在那个地方。
「队长。」
美奈子穿着迷彩服混在黑夜中,她手中拿着枪械,格斗刀同其他配发的刀刃分别装备在衣服的每一处。她从一个凹凸有致的美人,在那个十号来临后的半个月迅速蜕变成了一个‘男人’。
卡卡西用爬梯下来,他并没有携带步枪,腰间只带了当初作为警察时使用的手枪,里面弹药还有四枚。
「今晚轮到你值班?」
美奈子穿戴整齐,就连钢盔都戴了,就差没把护目镜遮上。她现在腰杆挺得笔直,踩着作战靴,已经具有了军人的风范。
钢盔轻微动了下。「我同ACD班其他三名分别守夜。」她冲刚刚的高台打了个手势,卡卡西点头,便瞧见她身姿敏捷,如同猿猴般迅速占领了刚刚的地方。
「一旦有情况,必须立即通知。」
「是!」
她回了个敬礼,便盘膝而坐,步枪同刀套碰在一起发出了一阵闷响。卡卡西又忍不住瞧了她一眼,心想这部下很不一般。

「现在是2027年3月12日早上九点。」東条城收回踩在窗台的那只脚,他重新将衣袖拉回来遮住那只手表,回头走到墙角处作记录的前田那边。「别忘了日出二字。」
黑水笔在纸面上点了点,前田抬头发出了疑惑之声。「你确定你的时间正确?」
早上九点才日出,在过去是如何也不可能的,但这半月来发生的事儿委实有些多了,即便他不太对日常抱有希望,但还是有几分期许。
東条瞅了他一眼,右手伸进衣袖中就要去解那只表。这时门吱吖一声,屋内几人条件反射地抬头,几道视线如同尖刀一般。
美奈子关上门,并没有摘下钢盔。「十分钟后,撤离这里。」
窝在房间一隅的卡卡西睁开眼睛,他像是还没睡醒般,打着哈气站起来,就地伸了个懒腰。「如何?」
房间内的空气如同凝滞了般,开始变得沉重。
「东方,暗潮汹涌。」
短短几字,已经不需多讲。
卡卡西冲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,東条等人开始走动起来。「A路线如何?」
美奈子摇头。「只剩下J路线。」
A路线是通过水路来节省陆路时间,目前这个计划看来不得不流产。美奈子毫无解释必然结果不可争辩,即毫无侥幸可言。
卡卡西带队十六人,负责从旧东京前往现集合地,期间需要路过神奈川接一位政要。在十号之后,飞机同动车等交通工具陆续停止运行。目前他们所在的东京已经化为一座随时会吞噬生机的死城。
那如同恶魔一般的病毒,从最开始的动物最后侵入人体,卫星地图所显示的整个地球逐渐被红色的小点覆盖。
这是场席卷全球的战役。
结果,非死即亡!
小队成员已经收拾完毕,他们皆是由公安厅、自卫队内的精英所聚集而成。卡卡西作为这只小队的负责人,则是由内阁的大臣特批,但这一路上并非拥有共同的敌人。
在出发的那一日,卡卡西始终认为,他们最后抵不过人性。
有三名成员在外防守,目前屋内一共十三名。卡卡西将惯用手握拳抵在胸前。「愿我们能迎来明日!」
这是模仿曾经的一部漫画,队伍里的佐佐木曾觉得他们现在的状况与那相似,便提议用这手势作为每天早上的互相激励,而这个结果出人意料的被全部接受,就连最初还有些抵触的卡卡西现在也觉得这十分不错。
「再次叮嘱:禁止近身战,我们不要近距离接触。除了C组的材料采集。到滨野我们将进行弹药物资补给。」
他深吸了口气。「路程中,两人小组,如果遇上求救,十五岁以上同五十五岁以下的人立即放弃。」
这句话他几乎每日都会重复。
列队的众人在不可发声的情况下用无声的目光回应他,卡卡西在心底叹了口气,義理是不可能从他们内心消失的。
美奈子打开门,她背着同众人一般大小的背包,里面放了几盒步枪用的子弹还有手枪用弹,及便携式医疗包还有压缩类的食物。每个人包里最多只有两瓶水,为了保证体力和速度,他们尽可能舍弃其他东西。而换取在身上的是更多防身用来格斗的冷兵器。
在外的三名队员已经集中在西面,围在那辆巡逻车旁。他们之后会从西面的道路突围出去,沿着公路向神奈川出发。目前已经没有途径向京都方向汇报,只能等待那边的单线命令。
「守夜的人休息,开车由D组的佐佐木。」
每一位队员都是国家重要的财富,或许这趟任务无法完成,但他依旧要保证每个人的安全。
卡卡西坐上副驾驶座,他将后座所有光亮全部遮掩。脚下钢铁组成的车体正在震动,引擎发动了。
突然前方奔出了一个血白交错的影子,它歪着那颗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的脑袋转了圈后,发现了已经发动引擎的巡逻车。卡卡西根本无法明白它是如何有那样的机动力的,便看到它疯狂地奔跑而来。
佐佐木屏气凝神,他大气不敢喘上一口,将油门踩到底,直接硬撞了上去。那扭曲的肢体飞扑到车玻璃上,已经发黑的血液竟还是液体在那玻璃上缓缓流下。佐佐木流了身冷汗,那喷溅过来的血肉就像喷在他脸上似得,引得他喉头不适。
可现在不能停车去呕吐,他死死咬合着下齿,用更快地速度从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它们中碾出一条路来。
美奈子听着外面那砰砰的声音,紧抿唇。
「要哭就哭吧。」黑暗中传来某个人的声音,他们听得出那是最前面的星野的声音。「说不定那里面会有我们的亲人。」
一周前,星野在那群怪物中发现了他的妻子登美江。

他试图拨打电话,不管是市长热线还是之前在新闻里看的那个什么议员秘书的号码。他总想试一试,但每一次拨出去,每一次都会被那个冷酷的营业厅的女声所拒绝。
一遍一遍的,一遍一遍的。
他快被胆战心惊折磨到要疯。
「带土!」
琳卷缩着身体依偎在他身旁,这是他平日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事情。来自女人柔软的肉体,正贴在他的手臂上,但他不敢乱动,一动手臂就会牵扯到前几日被殴打出的伤痕。
他觉得痛。
但更痛的是心里的某个地方。
教职员室的门前出现了几个影子,男学生轻浮又浪荡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响了起来。「琳老师~」
那具肉体又颤抖了起来。
他内心的无力感又如同香波泡泡般开始泛滥。
门被大力地踹开,恶魔们带着欢声笑语肆意讨论起某个女学生的乳房和臀部,那粗鄙的言语让他怀疑这是否是自己教过的学生。
猛地,身旁传来了一声足以撕破他的胡思乱想的惊叫。
挑染着金发的男学生满脸笑语地笑着。「老师,又和带土哥约会啊。」
「也请琳老师一视同仁啊。」
他们又大笑起来,开始抓住琳的手脚将她拖出桌下。教职员室内充满了他们的大笑和女子恶毒的诅咒。
他缩着身体倒在地上,手边的电话机传来嘟嘟嘟的盲音,他看着那桌脚与地面狭小的缝隙。
一处光透了进来。
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琳的呻吟中开始痉挛。
救…救…我…救…我……带……土……
他心里的那株红玫瑰如此喊道。

带土再次醒来,是被冷水泼醒的。他被人绑在椅子上蒙住眼睛,下身冰凉是长裤被脱了,周围传来各种吵杂的声音,那都是孩子的声音,有痛苦的,有快乐的,还有些夹杂着恶毒言语的愤怒。
而最多的是哭泣声。
脚步声慢慢朝他逼近,他奇迹地没有感到恐惧,身体上被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,而他却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。眼睛上的领带被倏地拿掉,是个裸着上半身的男学生。
纤细的腰身还带着红色的指印,就连手臂连同身体的其他地方都有些痕迹。带土目光上移,看向那张脸。
啊,是C组的麻生呢,那个体育课总是请假坐在一边的男生。
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记得这么清楚,也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冷静。
麻生乌黑的眼睛里满是木然,同周围的杂音相比,他似乎已经不在了这里。
「麻生,快上啊!」
「你不是最喜欢带土哥了吗?」
「是啊是啊,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呢!」
周围人开始起哄。
带土扭头看过去,他并没有想记住所有人的脸,只是这这一刻觉得以前某个教育评论家的话是正确的。
孩子都是小恶魔,如果没有是非伦理观的话,他们就不可抑制。
带土重新看向麻生,麻生也在看他。
然后慢慢地靠过来,解下身上的衣物。
他眼睛里盛着水,还有同琳相似的绝望。
带土的嘴唇开始蠕动起来,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。有些人是无辜的,天使依旧会是天使。他想拥抱这个男孩,但绳子已经勒紧了他的皮肉。
他张了张嘴。「麻生。」
「麻生,别怕,老师会……」
话还没有说完,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枪响,教室内的声音再次吵闹起来,他们从桌子,椅子,地上爬起来,蜂蛹到窗前。
一个女生惊叫起来。「啊!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?」
男孩的吻落了下来,淹没了他想说的话,而带土只听得到那越来越密集的枪响。
他对自己说。
要么天堂,要么地狱!

卡卡西派人潜入安保室,试图操纵学校门口的铁门,信号源是在这里没错。大门外巡逻车驶入校内后,铁门再次阖上。它有效地限制了外界怪物的进入,小队下车,使用枪械和弹药,采集组的人负责随后收集一些血液皮脂。
在枪响之后,存活的学生们如同观看马戏团表演般,聚集在窗边叫喊起来,美奈子还在从中看到几个拍手鼓掌的。
在弹药火力的加持下,卡卡西把道路清了出来,在打开教学楼门的那一刻,欢呼声响了起来。挤满楼道的学生们神情各异地瞧着他们,有真心实意地高兴,也有冷漠的木然。
卡卡西出列,对居高临下小心翼翼观察他们的众人道。「教师们在哪儿?」
众学生霎时安静了下来,这一刻,美奈子甚至是神经大条的東条都能感觉到不对劲。他们面面相觑,似乎在互相推脱什么,然后慢慢让出一条通道来。
一定是发生了什么!
卡卡西意识到了这样的事实,或许那群老师已经死了,更有可能是抛弃了他们。他领着人往上走,那群学生如同利刺般的视线一直钉在他们的背上。
很不舒服。
而且还有种莫名的怪异之感。
在他们进入第二层的时候,一个赤身裸体的男生走了出来,他木然地看着众人,后攀上走廊的围栏,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。
女生们发出了一阵短促的惊呼。
卡卡西立即命人下楼去查看,又带人去那跳下去的地方往下看。「队长!」
美奈子突然叫了声。
卡卡西回头,便看到部下的手势。
他看向教室,正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。
那是双只属于故人的眼睛。
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儿。
「拔枪!」
卡卡西厉声喝道。众队员听令,虽有疑惑却知服从命令。他看向那群学生,这哪里是受难的学校,明明就是群恶魔的巢穴啊!

带土穿上原来的衣裤,又吃了点卡卡西命人给他的压缩饼干,腹内的饥饿被稍稍压制,但他仍然有种正在绞痛的错觉。
衣服并不整洁,他同其他人躲在学校已经半月,能维持的只是基本生存。直到后来有人开始丧失自我。
学生们抱头缩在一边,他们神情唯唯诺诺,也有些张牙舞爪的愤怒。卡卡西命人持枪看守,又安排美奈子审问。
小队里只有他同美奈子是搜查一课出身的,审问这种事儿比谁都得心应手。
带土走到教室门前,他右手紧紧抓住左手臂,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。几十双曾经天真的眼睛朝他看过来,他喉头一哽。
「你打算怎么做?」
打算怎么对他们?
卡卡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「放心,不会有事的。」
到底是他不会有事儿,还是他们呢?带土没有再问,他对此并不是很关心,他现在有重要的事情。
他要去找琳。
卡卡西跟着他,从普通的教室,视听教室,理科教室,教职员室,卫生间,最后到校长的办公室。
那是个散发着恶臭的地方,是魔鬼们犯下罪孽的证明,已经腐烂的尸体倒在办公桌上,开始生蛆吸引蚊蝇,尸体的头部被明显砸出了个破口。
卡卡西被味道弄得想吐,那是比屋外的地狱还要恐怖上万分的场景。
年轻的女教师赤身裸体地躺在柔软的地毯上,密布在雪白躯体上的是那群魔鬼的罪。
带土脱下上衣,盖在她的身体上。
卡卡西这才走过来,伸手按在她的颈部,还有脉搏。他看向带土,依稀记得当年他是为了这个女孩回到了学校。
「女教师们,在受过凌辱后有的自尽,有的则被折磨致死。他们最讨厌的教导还有物理老师海老原被推入了那群怪物的队伍里。他们站在天台嬉笑打闹,不断开心地咒骂。」他抱起昏死过去的琳,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颈窝处。「活着的教师,学生,都变成了他们的玩具。」他又想起了刚刚跳楼的麻生。
骨头断裂却没有致死,在这种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,听着十几岁少年痛苦的呻吟。星野亲手结束了他肉体乃至心灵上的痛苦。
他们来到拉拉队的更衣室,里面的淋浴还可以使用。卡卡西本来是要制止他碰水的,还没经过检测,哪里有危险都说不定。但他没开得了口,只能站在门前听着里面的漓漓水声,还有年轻教师迟来的悲恸。
卡卡西他们再次回到那间教室,昏迷的野原琳被安排在另一间无人的教室里,由美奈子负责看守。美奈子没有问什么,只是接过命令并作了简单的回报。
带土跟着他去面对那群学生。
可能是教师的再次出现,那群孩子里出现了声音,还有不真诚的讨饶声。
「你打算怎么做?」带土再次询问。
所有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。
卡卡西挑了挑眉头。「你想怎么做?」现在社会已经混乱,不管如何去做都不会有人去管制。
但他半个月前还是名警察。
「老师,救救我们!」
不知谁大叫一声,随后掀起的是求救的狂浪。
卡卡西鸣枪一声,再次安静了下来。
而带土则一步步地往后退,一直退到门外,然后发出了声嘶吼。卡卡西没再看那群学生,他看向佐佐木。「审判者不是我们。」
意思就是等待。
所有小队成员退出教室,将门窗全部封锁,前后门安排人看守。带土在哭完之后开始捶打墙壁,后红着双眼睛守在琳身边。
卡卡西没有再进去,即便他曾经与两人熟识,但现在这般境地已不是上前说寒暄话的时刻了。他拿出地图,开始考虑之后的行程。
野原琳昏睡了一天一夜,醒来后美奈子将煮好的营养餐递给她。这是队伍里仅存的两袋之一,是由各种食物混在一起做成的黑色液态物质。其实并没有煮好,只是泡在了热水了,但比较容易下胃。
带土同她说了这事情经过,又告诉她‘得救了!’。女教师脸上浮现出笑容和淡淡红晕来,那是极美的。让一旁看到的美奈子不由联想起了还在开放的美人樱。
「我可以见见你们队长吗?」琳站起来,她穿着美奈子送来的衣服,那苍白的脸上是抚慰人心的笑容。
美奈子不由点头,领着人出去时才用对讲机汇报了下。
卡卡西在关着魔鬼的教室前等待,他并不是刻意选择的这里,而是要通知他们今天必须离开。
洗漱干净的琳依旧像记忆里的那般美丽,但卡卡西始终对不上那双眼睛,琳的眼睛里有了分笑意。带土别过脸。
「没想到还能遇见你呢。」
高中毕业后,卡卡西就结束了之前所有的社交关系。他按照父亲的话进入警校,又按部就班升上警视,这几年里高中的班长多次联系他参加聚会也曾都被他一一婉拒。的确是很久没遇见了,而再一次遇见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。
卡卡西看着她,又看向教室。学生们似乎看到大人出现了,便安静了下来。
他们在等待一个结果。
这个结果或许是自由,亦或是结束。
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,她脸上的笑意更深。然后伸出手来。「我想解决一些事情,可以给我一把枪吗?」
「琳!」带土抓住那只手。无声地冲卡卡西摇头。
但他还是解下了腰上那把属于警察的手枪。
放在那只柔软的手上,她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。又对一旁看守前门的佐佐木道。「可以开一下门吗?」
那是张极为动人的笑脸。在得到队长的允许后,佐佐木扭动门锁,教室内的空气又变得沉闷起来。
里面的气味并不好闻,混杂了不少屎尿的臭味儿,学生们缩着脖子像鹌鹑般窥视着拿着枪的女教师的动作。
现在立场颠倒了。
他们变成了砧板上的肉。
琳开了窗户,又开了门,夹带腐烂气味的风吹了进来,带起她的荷叶边。她就如同刚入校那般美丽,有学生胆子大了起来。「老师,我们不是故意的。」
带土闻言,青筋暴了起来,卡卡西右手扣在他肩膀上死死按住他。
琳又笑了起来。「老师也知道,你们不是故意的。」
她声音温柔的像春天的风。
「那老师……」
下一秒,她的神情又变得绝望无助起来。她看向所有人,又看向带土和卡卡西,举起那把枪。
「琳!」

在车上,美奈子问。
你们看过蜘蛛丝吗?
没有人回答,响起的只有那位年轻男老师的呓语。
巡逻车内空气沉闷异常,毫无光亮的环境让他们想起了十号那日突如其来的骤变。
最后星野拉开同驾驶座的布帘,卡卡西开着车,副驾驶座上的佐佐木正在打着瞌睡。他们一路横冲直撞,开出东京。
「这样好吗?」有人开始询问。
是有关学校的事情。
在询问带土如何做之前,卡卡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。那群学生是在护送去紧急避难所的年龄范畴内,但道德却已经缺失。而且犯下了罪,如果在平日必然会被送往少年所,之后会有少年保护法庇佑他们。卡卡西想,他们现在的确有杀人的权利和资格,甚至拥有武器,但一旦开始结束第一个生命,后面必然无法控制。而且他还是个警察。
「我们不能变成人以外的野兽,乃至怪物。」
他面无表情的道。
放弃那群少年少女,让其自生自灭,是他所做出的选择。不管结果如何,他已经做好了背负生命的准备。
副驾驶座上的佐佐木突然开口。「那如果有人要杀我们怎么办?」众人这才意识到他没睡。
卡卡西回头,只说了四个字。
「正当防卫!」
傍晚七点时,他们在一栋大厦上安营扎寨,六名小队负责在大厦内搜寻能用的物资,四名队员则负责警戒四周。剩下的几名作调整,和接收京都方的单线命令。
但电波有问题,总是沙沙地响。
而且失去联络已经超过四十二小时,卡卡西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带土终于从漫长的噩梦中苏醒,在看到卡卡西的那一瞬猛地跳起就要扑过去,就被美奈子眼疾手快地按到在地,直接擒拿。
脸被地面的沙粒磨得疼,但他依旧恶狠地看向卡卡西。「为什么要给她枪!」
卡卡西将压缩饼干塞进口中,又喝了口水冲下去,后才慢腾腾地答一句。「人有选择死的权利,琳也有选择如何去死的权利。」他将枪丢过去。「你同样也有!」

手枪里还有三枚子弹,原先四枚,现在已经被琳用了一枚。卡卡西将枪拆下来,又细心擦拭,他几乎每天都要重复这样的事情。
「队长,没见的你对步枪这样。」
東条是队伍里的气氛担当,他出身自卫队,现在不过二十五六,拥有一身绝佳的狙击技术。
美奈子看了眼卡卡西,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用气做燃料的锅,刚刚他们在楼下的商场里找到了几个能食用的罐头。
卡卡西又将枪组装好,然后将子弹一枚一枚地填入。「这是重要的东西。」
搜查一课的手枪是不允许遗失的,之前一旦发现弹药和枪支丢失,其主人就会被撤职下放。而且这对他意义非凡。
偶尔他会想,这里面的一颗弹药,大抵是要属于自己的。
病毒通过伤口传染,一旦传染就会丧失自我,变成无意识的不死怪物。那时候他将不会是自己,不会是旗木卡卡西。
所以,里面有一颗也是属于自己的。
但。
卡卡西将枪递给一直沉默不语的带土,自从那次交谈后他们之间就没在有过交流。「给你防身。」手枪的基本操作不算难。
他又拿出一盒子弹。「你需要活到横滨。」
现在神奈川离他们不远,天亮之后不过半个小时就会到达。这次他们要接的政要姓宇智波,是带土的同宗。其实带不带带土一起也无关紧要,但卡卡西看到他的那刻就莫名有种怀念。
带走吧,心里的某处是这么说的。
带土沉沉地看了他一眼,便听一旁的美奈子道。「如果你敢把枪口对着队长……」那是极为狠厉的一眼。其他人都吃了一惊,没想到平日温温和和的女人也会有这样的嘴脸。
卡卡西笑着道谢,说了几句‘我们的美奈子终于长大了’之类的俏皮话。
之后,又开始漫长了的一夜。

翌日,東条又在窗边观测时间。前田已经不在质疑,离那个十号越来越远的今天,日出已经变为十点。黑夜开始越来越长,白昼被缩短成几个小时。
带土被发了一件迷彩服,其他队员东拼西凑终于给他搭了一身像样的。开车的队员开始乱换,众人的疲惫在不经意间开始显露。
队里唯一的女生美奈子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衰弱,这就像是突然而来,犹如那个绝望的十号。
卡卡西将面罩带上,喉咙有些瘙痒,让他想咳嗽。他闭上嘴忍耐着身体的变化,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,但他却清楚自己的身体。
昨夜依旧收到京都方的联络,他们如同失去了线的风筝,稍稍让他觉得安心的只是那个充满未知的目的地。
而由于路上的战斗,半个小时的路程被延长至两个小时。 卡卡西身上沾满了黑色的血液,为了节省弹药他不得不近身战。
即便斩去他们的头颅,那些怪物也会一如既往地站起来,拖着流出来的五脏六腑,流着让人恶心又不敢触碰的血液。
他靠在车前,稍稍松了口气。
脚下汇成的血海朝路旁涓涓流去。
砰!
一声来自耳边的枪响。
他扭头看过去,前田抱着一具看不清模样的尸体对着自己扣下了扳机。而那具尸体却还在撕咬着他的颈部,鲜红的血液汇入那黑色的海洋,就如同在黑色的油纸上浇上一抹红色油彩。
灿烂得无法形容。
这时,一滴水落在卡卡西的眼角。
「快上车!」他冲着众人大叫。
有什么在皮肤上烧灼着,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痛。
佐佐木发动引擎,巡逻车的速度开到了极限,他们横冲直撞冲进了横滨。
冲进了新的地狱。

「我们最后也会死吗?」
東条看着自己沾满血液的手掌,他的声音不再快活,同他一起打闹的前田永远倒在了那条国道上,抱着他曾经熟悉的某个人。
这个问题谁也没法回答他。
卡卡西靠在座椅上,他在忍耐,压抑着疼痛。
「把笔记拿给我。」他手遮挡在眼睛上。
東条看了他一眼,翻出前田的行李,将他们那本为日出时间吵过十来次的笔记掏了出来。他没有递给卡卡西,自己先翻弄了起来。
「東条,你在最后一页写这么一句话。」
東条看着他,所有人都看向他。
「2027年3月18号下午一点十五分,前田小次郎于381号国道殉职。」
有人抽泣出声。
「之后再写,愿后来人铭记荣耀!」
他睁开眼睛,血红一片。
「队长!」
巡逻车一路开向目标人物所在的公馆。

宇智波是神奈川一代的大姓,之前便是有名的地主,听说曾在幕府里拥有很高的职位。后来也不知怎的与萨摩藩的大久保搭上了联系,可惜大久保最后被民权志士刺杀,西乡回归,致使宇智波并未在政坛夺得风雨。
但这家族到底是根基太深,西乡想要除去却也不得不考虑神奈川一地,后来便让他们做了横滨这边的市长。直到近二十年来,宇智波富丘再入东京。
宇智波的公馆在郊外,环境算得上僻静,人不算太多,得以小队看到的并非像市内尸山般的场景。
卡卡西先在补给地补充弹药和物资,又搬了一箱手榴弹同一架机枪。自卫队驻横滨屯地已经空无一人,卡卡西试图利用屯内通讯装置向京都方寻求帮助,但依旧没有任何回音。
末了,他才挺着身体的不适,安排人多加些医药箱向公馆那边去。
「你知道那边有多少人吗?」心想着带土也是出身宇智波的,卡卡西便想从他口中得到点讯息。
宇智波富丘十号那日因要事返乡,具体事件卡卡西也不是很清楚,被突然分配这样的任务时他也是很茫然。但内阁大臣特地分配的任务没有不去的道理,即便当时事态已经不可控制,作为长期在体制内的警察,服从命令已是习惯。从接任务到召集人员,不过短短两日,而现如今距离他们接受任务已经过去了八日,可京都方成立的紧急联络点却彻底没了音讯。
这不得不让人多想。
卡卡西突然感到这场灾难或许对他们而言是无望的。
带土已经离家多年,具体的人数也不太清楚。「大概有四五人吧。」他的兄弟几乎都在老家,止水同鼬连大学也不曾离家。
他现在已经没了昨夜那般愤怒,但野原琳自杀时的情景却让他难以忘记。他不去看卡卡西,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正前方。
巡逻车在公馆的门外停下,巨大的铁门犹如神圣的护卫守护着后面的庄园。卡卡西命人直接在车内使用起那把机枪来,子弹如同冰雹般砸落在那些怪物的身体上。
它们扭曲着,疯狂着,继而死而复生,一遍又一遍地袭过来。
血与肉,雨与泪,人与怪物。
从庭院出来的人,与铁门外的人,宛若生活在两个世界。
宇智波佐助紧紧牵着哥哥的手指,睁大眼睛地注视着这场厮杀。
星野用直刀刺破最后一具行尸坐肉,但枪声还未停止,他连开数枪,就像要把那具怪物打成筛子。卡卡西没有阻止他,这是阻止不了的事情,这是星野内心的痛楚。
不发泄的话,人就会崩溃。
「我们是京都方派遣来的A3小队,请开门。」
卡卡西对着那出来的两个少年喊道。
佐助缩了缩身子,躲在哥哥身后。宇智波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,拉着他向大门走去。走近时,卡卡西才发现那高一点的少年裤腿上还有些已经发黑的血迹。
「鼬!」
带土看清人,忍不住上前抓住铁门,门上的铁锁被他晃动起来,声音哗啦啦地响。佐助又朝后退了一步。
鼬也认出了那张脸。「带土堂哥。」
他脸色平淡,并无什么过多的惊喜。
带土看了庭院一圈,不禁问。「止水哥呢?」
鼬唇动了动,话含糊在嘴里没说得出。
卡卡西决定不再让他们这么寒暄下去,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,他们这次是必须要见到宇智波富丘的。他从衣袋里翻出之前的警察证件,从铁门镂空地方塞过去。他看得出这两人眼中的警惕与害怕。「这是我的身份证明,我是警察!」
美奈子忍不住看向他。
「我们这次目的是为了宇智波富丘先生。」卡卡西见他没有查看的想法,便利索地收起来。
「爸爸死了。」
鼬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。
卡卡西同東条几人对视了眼,心中不由想到一个问题。
如果宇智波富丘真的去世了,那么京都方迟迟未回复是不是代表已经知道了呢?
东京成为一座鬼城,横滨也如此。
那么,他们是被抛弃了?
「叔父他?」
带土觉得自己摇摇欲坠,实际若不是卡卡西在一旁眼疾手快,他早就已经瘫倒在地。卡卡西不再磨蹭,他盯着那个少年。「开门!」压低的声音里包含了某种复杂的情绪,在逼迫着两个孩子低头。
鼬退了一步,平淡的表情终于了有了丝波动。
那是充满憎恨的目光。
卡卡西伸手做了个动作,这种目光早已习惯,这一路他们放弃了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目光让他们在夜中辗转难眠。佐佐木上前,枪口对着那把锁。
直接开枪,没有任何犹豫。
铁门被打开,卡卡西有种打开了爱丽丝庭院的错觉。佐佐木回到巡逻车,这辆军绿色满是血肉残渣的‘武藏’终于到达了它的目的地。因为铁锁被破坏,不得不用巡逻车抵住大门。
鼬紧紧抓住弟弟的手,不放松片刻。
「进屋搜查!」
「不可以!」
鼬窜了出来,他挡在玄关处,佐助也跑上前来,抱住星野的大腿不让他前进。卡卡西眼眸微敛。「美奈子,看住他俩。」
意识到被抛弃后,他已经有些怒气,饶是他平日修养再好,也实在做不出好言相劝的行动来。美奈子将佐助拉开,八九岁的孩子开始乱嚎,鼬听到哭声,心里动摇得厉害,在对上卡卡西的目光后,他缓缓地放下了手。
大门打开,他们进入玄关,所有人带上护目镜与口罩。持枪开始搜寻每一间屋子,从一楼到阁楼,都不曾放过。
卡卡西沿着地面上干掉的血痕朝厨房走去,垃圾桶内里是沾满血迹的衣服。厨房内还算干净,或许是每日吃饭的地方必须要弄得整洁。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地上的那条痕迹,一直拖到冰柜处。
他慢慢上前,伸出手。
「队长!」
東条从外面冲进来,神色复杂,卡卡西开口问询只是催促他过去。在二楼西侧的某个卧室里,他们看到了被锁链绑住手脚,一直抓爬在地的女性怪物。
面容依稀能看得出是位漂亮的女性,它穿着长裙抓扯着床铺,在察觉有人的气息时就拼命的朝他们爬来。
卡卡西想起了刚刚拦在门口的少年的神情。
他同東条退出房门,佐佐木这时从三楼走了下来。「书房里有具年轻人的尸体,是自杀的。」
「尸体上有被咬过的伤口。」
其他成员在一楼的客厅处集合,美奈子同带土也在那里。「并没有发现宇智波富丘的尸体。」
卡卡西看向两个孩子,那名为鼬的少年有些憔悴,脸颊两侧都深深凹陷下去。而那个小少年倒是皮肤红润,如普通孩子一般。
「他死了。」鼬重复弟弟说过的话。「就在电话里,被咬了。」
语焉不详,却能勾得起他人想象。
「今晚在这儿,稍作休整。」他看向众人,不知该如何向他们提起京都方的事儿。
他只希望那是自己的一时猜测。
众队员解散,美奈子同佐佐木他们返回巡逻车,卡卡西在沙发上坐下。他从口袋里套出一块化掉的巧克力放在佐助面前。小孩子偷偷瞄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哥哥,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着,不敢乱动。
「楼上的或许是止水。」
他同带土道。
带土此刻目光有些涣散,他露出了个似笑非笑地表情,驱使着肉体爬上楼梯。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,卡卡西又拿出两块饼干,放在二人面前。
鼬看着玻璃桌面上自称警察的男人的倒影。
「上面的是妈妈吗?」他问的是二楼的那个怪物。鼬抬头,眼睛珠子转动起来。「你们打算杀了她吗?」
「她从来没有出去过,也没有伤害过人。」
「那厨房里的呢?」他紧紧盯着这个少年的眼睛。
鼬扭头看向厨房。「他们想伤害佐助。」说着他揽住弟弟的肩膀,甜甜地笑了起来。
「你在喂养他们?」
他们,既是人,也非人。
鼬这才看向他,四目相对,卡卡西觉得自己背脊出了冷汗。「我要照顾妈妈和弟弟。」
后,他又低头问佐助。「哥哥说的对吗?」
那小少年扬起笑脸,就如同为了获得兄长的夸奖般,乖巧地答了声是。
「您打算怎么办?警察先生。」鼬又回头来追击他。
卡卡西站起身,他耸了耸肩。「我毫无办法,自然也不可能去逮捕你。」
对,他毫无办法。
这是别人选择的路。
和他没有任何关系。

晚上六点的时候,带土回到车上,他们没有在公馆里休息,只在车上靠着椅子。東条正翻看着前田记录的文字,任务开始的八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记录。
他正靠着这样去回忆前田的模样。
「那是他女朋友吧。」東条突然道。
美奈子不明,问了句什么。
「前田抱的人啊。」
星野看着怀表里的照片。「或许是。」他曾将变成怪物的妻子击毙,如果前田看到的是女朋友,那么手下留情也不是不可能。
「队长。」
佐佐木趴在驾驶座的背倚上看着他们。「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?」
卡卡西抬头,发现众人都在看着他。他心里有了个了然,他能想到的事情他们大抵也都能想到。他伸手揉了揉眉心。
这群家伙,还真是莫名的体贴啊。
「大家。」他深吸了口气,这是个大决定。「我想在横滨的屯所建立基地。」
京都离神奈川太远了,外加带土剩下的十六条生命实在无法消耗下去。
佐佐木率先鼓起掌来。「真是太好了,我早就想来看海了!」
美奈子推了他一把。「江之岛还没看够啊。」
「挺好」星野阖上怀表,看向东京的方位。「这里离家也不过三十分钟的车程呢。」
「可不是吗?正好有空去看看前田。」
「那不是该把他接回来吗?」
「去你的,老子怎么冲出去啊!」
「艹,胆小鬼」
「佐佐木,信不信我把你丢到大门喂丧尸。」
「别,東条大哥我好怕!」
带土瞧着这群笑出眼泪的战士们,不禁勾起嘴角。「你真是遇到了一群好伙伴呢。」
他不由想起当年高中时的三人行。
卡卡西放松自己的背部。「我遇到的一直都是好伙伴。」
带土神色一滞,后又笑了起来。
「你变温柔了呢,卡卡西。」
他扭头看向带土,喃喃道。「是啊,为了培养起美丽的花朵来,园丁都会变得温柔起来。」
「什么?」
那声音实在太轻了。带土看过来,卡卡西已经移开了目光,他轻轻摇头。
「我是在说你们都是明日的希望啊,带土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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